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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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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凉的枪口紧抵着在思的额头, 四周没人说话, 一片冗长的安静之后, 在思垂眸,眼波微动,轻轻地碰了碰周觉山的衣角。

“走吧……”

“等等。”

周觉山骤然上前一步, 将在思拉开,用自己坚韧的胸膛顶上了赵骏的枪口。“走可以,但我要先把我埋的炸-弹拆了。”

赵骏瞬间朝棚顶开了一枪,一脸平静地望着周觉山, “不, 我说了, 我只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离开这里。”

“五分钟够我拆了。”

“我没有给你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!”

赵骏忽然目眦欲裂, 横眉怒目, 他将枪重新举到与肩膀齐平的水平线上, 死死地盯着屋里的周觉山和在思。

周觉山站定, 看清了情况,他低头, 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。

“别做傻事。”

赵骏厉声,“双手抱头!”

周觉山照做无误,“你犯的错还不至于死。”

“闭嘴!走!”

赵骏双手端着枪,枪口在周觉山和在思的两道身体之间徘徊,在思微怔,懵懵地看着屋里的赵骏,赵骏下意识又将枪抬高了一点儿。

“爸……”

“你也一样, 不许回头!”

……村寨里,村里的许多人都听见了枪声,十几个人渐渐地开始聚众,寻找枪声的源头。杀死白静的那一伙马仔也已经发现在思不见了,五大三粗的壮汉们正握着枪,提着刀,挨个房间搜查在思的踪迹。

耳听着脚步声愈来愈近,说话声也愈来愈近……

“你们几个,去那边看看!”

“去过的房子也都再查一遍,一个角落都不许漏!”

……在思从门板的缝隙里向外看去,她背贴着门板,紧张到额头冒汗,心跳急剧加速,她知道,如果再不走,就真的走不了了。

赵骏还举着枪。

周觉山看他一眼,忽地狠下心,咬牙,一把抓住在思的手腕,飞速地,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狂风暴雨之中。

两道修长的身影从背后一闪而过。

“人在那儿!”

“快追!”

“快!”

大雨天视线不好,也影响开枪的准度,几个持枪的马仔反应迅速地朝二人的方向开了两声,子弹均擦身而过。

周觉山不假思索,带着在思跳进了一辆吉普车里。

“坐好!”

一颗5.56mm的步-枪子弹恰好射中了驾驶位一侧的玻璃窗,子弹扎进了他的手臂,鲜红的血液涌了出来,他紧咬着牙根儿,拧动钥匙,一脚踩上油门,飞也似的冲向了村寨的大门。

身后的马仔们势头更猛,几十枪过后,密集的子弹将吉普车的车尾打成了筛子。

“开车!追!”

先前一直扬言要解决周觉山的那个马仔跑在最前面,他眼见着距离太远,连忙也跳上一辆车,拧动钥匙,车速却提不上来。

“怎么回事儿?”

后面有人跑上来,“哥!我们的车胎都被人放气了!”

“艹!”

他一脚踹上车门,再抬头,周觉山的车已经快远了。

……大雨瓢泼,电闪雷鸣,冰凉的雨水顺着被击碎的玻璃倾洒进来,雨水浇透了驾驶室,浸泡着周觉山左臂的伤口,子弹嵌入了肉里,伤口血流不止,车开了一段路,在思不停地回望着车后,确认没有车再跟上来。

“我开吧!你快处理一下伤口!”

“等等,过了这条路。”

山路难走,雨天路滑,对于不熟悉当地地形的人来说,最前面的弯道很容易发生交通事故。

周觉山扫了一眼自己的手臂,疼得满头大汗,他一只手死死地握着反向盘,临近弯道,他踩了一脚刹车,立刻调转方向,越过一个将近一百八十度的弯道时,车轮霎时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尖锐刺耳声音。

车轮打滑,地都在震颤,方向难以控制,在车子几乎要撞向一旁的山体时,终于堪堪地停住。

在思和周觉山都松了一口气,他无力地靠在座椅上,解开安全带,在思连忙下车跟他交换了位置,转头看他,他嘴唇苍白,脸上也快没了血色。

在思强忍着眼泪,凑近,轻轻地亲了一下唇角,“撑一下,我带你去找一家医院。”

“不,别停,直接往中缅边境那儿开。”

周觉山现在的仇家,可不止是胡一德一个,一旦知道他是卧底,南掸和北掸都饶不了他。

在思忙不迭地点头,将车子重新启动,等到了中缅边境,只要能找到中国的警察,他们应该也就安全了。

大雨还是下个不停,周觉山侧躺在副驾驶的位置上,他咳嗽两声,眼睛微微地睁着,费力地从汽车的后视镜里观察着在思的神情。

她一直紧皱着眉头,看起来很焦虑,又像是在暗暗地思索着什么。

他薄唇微动,“有心事?”

在思通过后视镜看了过来,“赵骏他为什么要放过我们?”

胡一德明明已经指名要杀周觉山灭口,赵骏这么做,不就等同于背叛了胡一德?而他又早就背叛了国际刑警组织,现在是两方得罪,一旦东窗事发,行为败露,任何一方都可以要了他的命。

周觉山敛眉,降下车窗,寒凉的风雨吹了进来,他借此保持清醒。

“他有没有跟你说,他叛变的细节?”

“他说了他杀了高汉的父亲,他还劫走了老谭。”

“嗯,但这些都不足以成为他叛变的证据。我记得,我跟你说过,赵骏他一直不知道我的任务,他也不知道国际警方还在调查南掸军方走私毒-品的事情。”

在赵骏的立场上来说,他一直以为,他只要自己解决好柴坤集团那起军火走-私的案子就可以了。他跟胡一德认识,更是先于得知,胡一德是这起走私案件的元凶的。

“你还记得,你在你日记本里写过,在你时候的印象里,赵骏的死,是与胡一德有关的事情吗……”

其实赵骏那次缉毒任务失败,是因为吴四民派了胡一德去帮助一个在逃的毒贩,那次任务,跟胡一德本身的走私贩-毒无关。而后来,赵骏到了缅甸,当了卧底,上级让他不计代价地潜入柴坤集团,他就是在此过程中,无意间又遇到了胡一德。

胡一德很赏识他,而且并没有发现他的警察身份,他当时又正好想在柴坤集团里安插一个眼线,便主动提出想帮他这个忙,在缅甸,如果想生存下去,没有任何一个普通人可以拒绝军方的势力,赵骏当然也不除外,而且这对于当时毫无根基的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,所以他答应了胡一德的条件,一边帮警方侦查线索,一边又假意帮胡一德打探消息。

但谁知道,没过多久,胡一德为了套牢他这一条内线,便派人找到赵骏,给他灌下了第一批海洛-因……赵骏自此拼命地戒毒,他没日没夜地拿绳子绑着自己,割过腕,跳过河,但胡一德仍旧不肯善罢甘休,一次又一次地用毒-品诱惑着他……

十几年的折磨,任谁也撑不住的,终究,赵骏在一次嗑药的过程中,失手打死了高汉的父亲。而此时,胡一德已经得知了赵骏卧底的身份,但他并没有挑明,也没有选择杀他灭口,而是开始利用赵骏这层特殊关系,帮他走私毒-品到中缅边境。

“我前面也说过,他起初并不知道我们的全部任务,从原则上来说,其实他只要能破了那桩军火案就好。但赵骏并不傻,当我出现在南掸的军区,他就已经事情发现不对,我知道他暗中调查过我,就在不久之前,他也应该知道了我任务中的一部分是与缉毒有关,赵骏本就是个要强的性格,更何况他早就知道自己是错的,你要是说他叛变了吗,其实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不起过自己的任务,但是被人利用的下场是一样的错!走私毒-品比军火更可恨……我的出现,只是相当于在他早就溃烂的内脏上动了一把刀子,我帮他把烂肉划开让他看见了,他没办法再遮掩,便开始无地自容。”

说话间,周觉山缓缓地抬起了那条没有受伤的右手,捂着自己左臂的伤口,吃痛,用力地捏了捏。

在思静望着他,呆住,车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下来,停在一片茂密的林荫道。她睫毛微动,好半天才又张开口……

“那……那他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……”

周觉山沉默两秒,苦涩地轻笑一声,“你以为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地找我的炸-弹启动装置,还让我们在五分钟之内,有多远走多远。”

那个炸-弹的延时,就是五分钟的时间……

在思骤然反应过来,瞠目,连忙启动引擎,周觉山猛地反手使劲儿地将她按在座椅上,拔出车钥匙。

他忍着痛,定定地望着她,眼眶微微地泛红,“晚了!早在十分钟之前,路过那个弯道的时候,爆-炸就全都已经发生了!!”

……那时的地面,是真的在颤动,这个距离,相当于发生了一起四级地震,只是当时车子急转弯,情况紧急,在思她没有察觉而已。

「此地别燕丹,

壮士发冲冠。

昔时人已没,

今日水犹寒。」

十几分钟前,周觉山与在思开车逃离村寨,几十名马仔都提枪提刀追了出去。

胡一德刚跟外地的毒贩打过一通电话,撂下电话,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。

赵骏正好推门走进来。

“外面吵什么呢?乱七八糟的。”

赵骏关上门,“没什么,好像是货又弄乱了吧。”

胡一德点头,有些嫌弃地又看看赵骏,“那你进来干嘛?”

赵骏看着他,微微地笑了一下,“认识这么多年,送你一份礼物。”
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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