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0章 又一次谋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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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闭着眼,靠在墙上,隔壁传来的嗯啊声更加清晰,但我却什么也听不进去。我开始想,如果我是那个时候的林翠萍,早早失去了生活的依靠,甚至可能是被迫与那个村官发生关系。生活对她百般折磨,唯一的女儿是让她支撑下去的理由,她接受过的教育不允许她放任自己的女儿同样堕落下去。于是林翠萍跟云时方那边达成了一个协议,她去散布谣言,使得村民陷入恐慌,离开这个村子。而作为交换,她得到一笔钱,可以让她的孩子得到最好的教育。

在必须选择的牺牲品面前,林翠萍选中了强迫她发生关系的村官的小孩子,而另一个,可能是无辜之人的孩子,可能并不无辜。她从来没有杀过人,所以她很紧张,人在紧张的时候会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,也许她并没有想真正杀害那两个小孩子。但是生命就是这么脆弱,在她决定下手的那一刻,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。

突如其来的死亡让这个被生活折磨的老实女人精神崩溃,而村里真的有人因为地火死亡的事情又给了她一个重击。于是她被吓疯了,她分不清自己捏造的故事跟现实之间的区别,从此之后躲在后栅像个幽灵一样活着。而她的女儿并没有成功地摆脱命运的捉弄,她拿到那笔钱,却没有继续学业,跟她非主流的男朋友一起挥霍光了那笔钱,之后做了小姐。我想这大概既是命运的凉薄也是其公允之处,因果循环,报应不爽。

王倩然似乎很久没跟人说起过这些事了,她显得有些疲惫,“都说完了,时间也到了,你们还想要其他的得加钟,还是……你们想自己在这里玩?”

云梦泽又是一脸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。练九给她算了钱,她接过去,通过敞开的领口,熟练地塞到自己内衣里面,对我们笑了笑。我说你母亲现在找到了,你要去见见么?

王倩然愣了一会儿,她还活着?

“活着的,”我说,“但是可能……精神状态不对了。她在后栅茹毛饮血过了这么多年,其实,真的不太容易。”

她抹了一把眼睛,匆匆留了一个号码给我,“要去的,既然没死,我领回来养着。也算还债。”

“那你现在……?”

“我一晚要上很多钟的。”她笑。

王倩然拿着钱走了,我瞧了瞧练九和云梦泽,大家情绪都有些复杂。尽管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,但谜底好像不重要了。对经历过这一场浩劫的人来说,能从里面彻底解脱出来才是最重要的吧。

我仰头靠在椅子上,有点心累,但是又嫌弃那张不知道多少人睡过的床,坚决没有躺下去。“喂,走了。”练九说。“妈的那些人到底在这里干过什么啊?”我心怀不满地叹息道,想说云时方那一辈也不知道在这里造了什么孽,这些年过去了,整个村子还生活在阴霾之下。

“人啊。”练九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意来。意识到他根本和我说的不是同一回事的时候,我扑过去想捏死他,正在我们扭打的瞬间听到门被从外面踹开了。

一群穿着整齐划一的高大男人闯进来,我一时没法分辨得出这是来执法的还是黑社会。为首的那个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,左右就心领神会地朝我们扑将过来。我心里骂了一句我擦,这真是没有一点点防备,他们到底什么来路、为什么要这样攻击我们,这些我心里一点头绪都没有。唯一强烈地感觉到的是,如果跑不掉的话,可能真要扑街了。

对方人数众多,个个看起来都不是吃素的。云梦泽这么软的人就不用说了,便是练九那边也难以逃脱,我一边艰难地扒开卡着我脖子的那只手,一边问“你们……咳咳……什么人?”

结果对方并不搭理我,只是冷艳地看着我,把我死死制住,眼里轻蔑得仿佛我只是个再渺小不过的活物。“痛……痛啊,喂!”

在一群训练有素的高大汉子面前,我们三个完全处于被压制的状态,我除了愤怒之外并不能做什么。但老实说,我倒不太担心有什么很大的危险,不管谁冲着我们来的,无非是跟我们正在调查的这些事情相关,所有的利益相关者都不会轻易把我们杀掉。只要有的谈,事情就永远有转圜的余地。

大约是我们都有这种不会死的自信,所以没有做很多徒劳的挣扎。于是我们三个被顺理成章地捆了起来,这手法熟练得让人不禁怀疑起这些哥们的副业。我安静地闭好自己的嘴,也没有信心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拨出什么求救电话,只能被动地待着。练九朝我看了一眼,我们都很疑惑,也知道眼前这情景绝对是不利于我们的,但在搞不清楚对方到底想干什么之前,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别硬碰硬。我以为按照一般流程我们被制住之后就有大佬出来跟我们谈话了,但是那个领头人打开一个箱子,拿出了一根针管,一脸冷艳朝我这边过来。

森寒的金属光泽让我感到了实打实的恐惧,在我知道那是什么之前,我绝对不想这种未知的液体被注射进我的身体里。我有点不那么确定我们是不是会有危险了,所以尽可能往后蹭,不想被那玩意儿注射进去。我身后的男人牢牢压住我,我毫无反抗之力。练九眼里几乎要冒出火,但他并不可能挣脱那个看起来明显很专业的人,甚至被照着腹部踢了一脚。我当时眼泪都快下来了,想开口求他别动。云梦泽盯着针管,眉头皱得很紧,但他没有表现出挣扎的迹象,如果不是已经跟他有点熟悉,我都要觉得那张脸稍显冷漠了。

在那根针管要扎进去的最后一秒,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朝我撞过来,随后我感到一阵剧痛。紧接着是门再次被踹开的声音,再然后我耳后一阵热流涌过,接着我看到了白珩。

这些事情发生得太快,要说清楚的话,需要掰开,放一下慢镜头。云梦泽在所有人对他防备最弱的时候,猛然发难,阻止了那个针头扎进我的脖子。这种时候掌握方向就很难了,于是液体没有注射进来,但我耳朵后面被针头划出一个长条,血流得厉害,视觉效果有点像被开瓢。

接着白珩带人踹门进来,在一片混战中,成功又惨烈地把我们救了出来。我不想管他带去的是什么人又是怎么解决了那些难搞的汉子,我捂着耳朵完全沉浸在自己可能要变成梵高的悲伤里面。直到医生说口子虽然长但其实没有什么大问题,我才想起来要对云梦泽说声谢谢,“幸好你过来,不然我不知道要被打什么东西进去了,想起来还有点后怕。”

“我猜是巴夫龙或者氯化钾那类的东西……”云梦泽脸上表情一点没有放松下来的意思。

他这话一出,我跟练九都僵了一下,巴夫龙我不太了解,但是氯化钾我还是听说过的。这他妈是注射死刑才会用上的玩意儿。我以为我们只是被什么人盯上,也许去谈个话,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把我们的价值放在眼里,直接要我们去死,并且是用这么明目张胆的方式。我觉得脖子一凉,对这个说法有点接受不能。云梦泽看出我们不敢相信,说,“你们可以去化验那个药水。”

“不用了,”白珩面色沉凝如水,“他说得没错,是致死的药剂。”

我们同时看向他,不知该做什么言语。我捂着半边耳朵又回到那家医院里,回到我熟悉的病床上。被包扎得像个当代行为艺术家。

关上门去,我们四个是该谈一谈的时候。我说,“白先生,你之前打那个电话给我的时候,是不是已经知道有人要对我们下手了。”白珩坦诚道,“我听到风声,但我没想到他们来得那样快。”

“这意味着,你知道那是什么人?”我问。

“是的,”白珩说,“是我哥哥,白珣。”

我脑子里嗡地炸开,白珣就是现在白家的当家,我再怎么贪财也没想招惹上这种麻烦。白珩这句话出来,我实在有些无力,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。“上次高速追击我们的,应该也是他。”练九说,他的语气很肯定。

白珩没什么表情地承认了,“不错,沈德也是在他授意下做的那些事。”

“可是我跟你哥哥,往日无冤近日无仇,他何必两次三番置我于死地?”

白珩表情有些复杂,“为了警告我。”

我此刻再开口必然是抱怨的话,于是我什么都没说。白珩说,“这件事是楚玉有愧。我哥哥不希望我在这条路上追究下去,所以用的手段过激了。我会回去跟他把前因后果说清楚,不会让你们再受到这种困扰。”他目光陈恳,语气温和又有说服力,但是我依然为那场差点来临的死亡心有余悸。

“这不是困扰,”我打断他的话说,“白先生,这是谋杀。如果你来迟一秒的话,我们三个可能就已经被注射死亡了。”

白珩看着我没说话,见他那么温良恭谦地站我面前,我一肚子脏话都说不出来。练九起身叹了口气,“闷得慌,我出去走走。”云梦泽梦游一般被他提溜着出去。

很莫名地,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白珩。

我们彼此沉默了一会儿,白珩开口,他的声音平静而悠远,“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,所以我对他们的印象,很模糊。名义上是我监护人的大伯其实很少能见到,所以是我哥哥把我带大的。他是我哥哥,也是父亲一样的存在。”

这个开头我可以脑补十万字跟第八个字母有关的桥段,但当这个受害者是我的时候,我还不太有心情去脑补更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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