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 暗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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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趟车程共一个多小时,越走越荒烟,后面走的全都是盘山公路。在我怀疑白珩是想把我跟练九弄到哪个荒山野岭做掉的时候,沈德出声说我们已经到了。车在一个半山的庄子前停下来。没想到这种地方还有这么古色古香的建筑,不过制式是齐备,但是东西一看就是现代的,朱漆大门,石狮镇在两旁,门前还挂着两个颇有古意的灯笼。

这种只见门牌不见招牌的地方,我心里稍微有了个底。没想到这么个隐蔽地方有这种高级的饭庄。

我跟练九手头虽相对富裕,到这种动辄人均消费四位数的地方消费的机会也不多。这种烧钱的地方虽然早有耳闻,实打实地过来却是第一次。我清楚地认识到我跟白珩之间,大概隔着一个阶级。

穿着粉色旗袍的漂亮姐姐过来给我们引路,见到白珩笑得像花一样,说“庄先生已经恭候多时了。”

“看来白先生还有其他客人在?”我说。

“有两个朋友,介绍你们认识一下。”白珩回答。

看他先不欲多说,我也就没再问。前面那姑娘旗袍包裹下身材曲线毕露,走得春光摇曳,看得我有点心猿意马。

这个山庄内部的空间远超出我的想象,漂亮姐姐引着我们走过一条木质回廊,上了二楼的包间。雕着繁复花纹的木窗打开着,接着两边灯笼的光亮往外隐约可见湖水的粼光。我原以为这肯定是哪个暴发户的名下财产,进来细看觉得建这庄子的人品位倒是真的不俗,话说回来,风雅这种事情本身就很烧钱。

在我们之前已经到了两个人。一个不大能看出年纪的汉子,一看就是行伍出身,眉间透着戾气,袖子半卷上去,露出青筋毕现的小臂。看起来很沉默,一双鹰眼锐利如刀,扫在人身上带来有如实质的不适感。我跟练九交换了一个眼神,显然他也觉得这个人不简单。

另一个人身材微胖,长得很面善,眉眼间都带着笑意,看上去很喜庆。眼里却一片清明,通透得不能再通透。我暗想今天这两个都是硬茬,也不明白白珩码这个饭局的用意是什么。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这个庄子的主人,巧的是正好姓庄,名字也很有意思,叫庄谐,亦庄亦谐的庄谐。

“介绍一下,这两位是丁老先生的高徒。”

庄谐一听,立刻站起来,笑盈盈地跟我们打招呼。态度亲厚得完全不像是第一次见的陌生人。

“我叫秦连拓,庄先生好。”

“练九,幸会。”小九也伸出手来跟庄谐握了握。我看得出来他对庄谐这人印象不错。

另一个人据白珩介绍叫雷子,没有起身打招呼,听到丁老先生的名号之后象征性跟我们点了点头。我觉得从他的高冷气场来看,能做到这一点已经算很给我们面子了。

“感谢各位拨冗前来,楚玉先干为敬。”他喝完又满了一杯,我们都举杯站起来。不知道为什么,这给我一种浓浓的虚假繁荣既视感。后面菜陆续上来,色香味都没得可挑。我夹了一筷子肉放进嘴里,味蕾在瞬间得到了极大满足,随口问庄谐这是什么肉,庄谐说这是野生娃娃鱼。我努力镇定了一下才没有手抖,“嗯,很鲜。”

庄谐似乎很高兴,解说道,“这个用的是烫杀,不放血,所以比一般宰杀的味道要鲜嫩很多。”

我又随意问了几道菜,庄谐的回答让我感觉我们可能吃掉了一个小型野生动物园。为了不让自己有太多负罪感,我决定只闷头吃,不再问这些食材的来历。白珩一直没有说这顿饭的目的是什么,大家也就心照不宣地到处散扯。庄谐是个控场能力很好的人,总能找到话题把我们这些生活中本不该有交集的人联系在一起。他的知识储备也很渊博,几乎每个行当都能信手拈来几个秘辛和现成的段子,气氛倒是也很愉快。

我对庄谐的好感度飙升,从前年纪小一点的时候我很喜欢那种直来直去、处事不打一点弯的人,长大一点之后,我开始喜欢那种进退得宜,充分了解成年人交往法则的人,像庄谐这种人相处起来没压力,他心里跟明镜一样,但是锋芒都藏得极好,跟这种人说话不累。

雷子话不多,我们说的时候他都认真在听。别人只要敬他酒,他都是一饮而尽,我才发现他可能不是高冷而是反应有点慢,心思过于耿直。练九也发现了这一点,特别不怀好意地频频要跟他碰杯,雷子喝得脸都开始红,我伸手拦住了小九,“别急着喝,庄先生准备了这么多好菜,你都喝饱了,不是辜负庄先生好意了吗?”

练九暗暗对我做了个鬼脸,不过倒也很听劝地没有再给雷子灌酒。

酒过三旬,白珩终于开口说正事,“今天在座各位都是朋友,庄谐与我,更是多年相识,”他说到这里,与庄谐对视一笑,两人显然多年默契,“把大家聚过来吃这一顿饭,一来是白珩为自己私事麻烦了诸位不少,不是一两句感谢的话可以带过的。二来,今后恐怕有更多需要大家支持的地方,提前让大家见个面,以后做起事来也方便。”我一听明白了,白珩这是还有后招,勤等着招兵买马呢。我虽然贪财,一想到在白家老宅地底的遭遇,心里不免打起退堂鼓。

他这一番话说完,庄谐先开口,笑道,“楚玉就是客气,今天能到这里来的都是自家人,你这么说反倒觉得距离远了。自家人帮忙做事,哪有那么多说道。”

说完他眼光有意无意扫过我们这边,我心说你这只老狐狸把话都说满了,我们要是不就坡下驴反而显得小辈人太不懂事。

雷子特别郑重地站起来,态度正式得跟国旗下宣誓似的,就差没有右手握拳举起来了,“白二爷的事,只要用得上我雷子……”他憋了半天没想出什么说辞,端起斟满的杯子一饮而尽。庄谐直拍手,说雷子耿直。白珩起身回敬了他一杯。

到这份上,我跟练九不表个态也不合适,我堆起笑容来,“白先生太客气了,我和小九资历尚浅,反而怕耽误了白先生的事情……”话没说完,庄谐满面笑意地过来拉我,“连拓啊,我跟你说这就是你没经验了。”

“啊?”我愣了愣。

庄谐老神在在地拍拍我胳膊,“向来做生意的,哪个不把自己往高处捧,你这样一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不行,不是给别人一个杀价的理由嘛。”

我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往下接,庄谐继续说,“你们两个既是丁老先生的高徒,在外就是丁老的门面,哪有门面主动说自己不好的道理。”

庄谐这话一说,我再想谦词推脱就不合时宜了,只好笑着说,“庄先生太够意思了,不过你当着白先生的面这么提点我不怕白先生跟你过不去吗?”

庄谐与白珩都笑起来,这一关勉强算糊弄过去。

练九把我手中杯子接过去,小声说了一句“手上伤还没好,别不要命地喝。”

他转向白珩,“我就代师姐一起敬白先生一杯,往后还要仰仗白先生关照。”白珩欣然饮了杯中酒。我有点讶异地看了他们一眼,练九这么配合在我意料之外。

一顿饭吃得也算宾主尽欢,结束后庄谐揽着练九肩膀,打趣说要不要一起去洗个澡,我埋着头笑,他说的洗澡肯定是洗花澡。练九在这种老狐狸面前毕竟还有些年轻,尴尬地咳了咳,我拍拍他,促狭地说你去吧,我不会告诉师父的。练九作势要过来捏死我。

临走前庄谐给我留了名片,颇有深意地说,“连拓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。”我接过他堪当艺术品的名片,无可无不可地说,“多谢庄先生,不过这种地方可不是连拓随便就能消费起的。”庄谐笑而不语。

那天晚上还发生了两段我不知道的对话,但根据之后的事情当时应该是这样的。

其中一段对话发生在白珩和庄谐之间。白珩说:“人你见过了,感觉怎么样?”

庄谐敛了脸上的笑意,“没想到丁老头有些本事,教出的这两个徒弟都是人精。”

“你认为行得通么?”

“看来丁善清什么都没告诉过他们,暂时来说是可信的。”

在白珩走后,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人,声音低沉透着磁性,“总算见到了,陆如好算计,让我找了这么多年。”

庄谐对他透着一种值得玩味的恭敬,垂手立在他身边没有说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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