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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零一章 有去有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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攻城者的主帅长相周正、言行稳重。
坐在屏风前,倒像个读书人,全然看不出是个领千军万马斩人首级的常胜将军,更不似草莽之辈;又看得出这是一个颇受爱戴的统领:刚才在楼下显得跋扈的侍卫,此刻礼数有加。
郭莳槐心想,这等危机前还能如此笃定,倒也难得。
“听这位兄弟刚才说,你知晓常明的妻子在何处?”崔常生问。
“不错!”郭莳槐回答:“我可带人将他们救回来!如此,崔常明将军就不会再受对方胁迫,您的队伍亦可不会再损兵折将!”
崔常生听完他的话没有马上回答,而是看了看两个自己找上门来的人。
“我与你们素不相识,为何选择帮我?”
“我不是帮你,是不想看见那么多无辜之人丧命。建褚对鄢胥的管制严苛,但并非一无是处,至少他们给了那些无家可归者最后一点生路。”
“兄弟可知你所说这些无家可归者,总是时不时地消失几个,被送回城中时已是全身溃烂、面目全非?知不知晓,鄢胥城中总是时不时闹出瘟疫、急病?”崔常生说完叹了口气:“北离掌权者说我是篡位之人、是图谋不轨之徒,可是他们又知不知晓,那些无人看顾、烂在街头巷尾的性命也曾为守护疆土英勇作战,无惧生死!可是到头来,就落得这样的下场?我崔某人并非贪恋生杀、重权好利,只因我不想任何人的性命被轻视,这才拿起武器、举众夺城!众人跟随我,也不是要做某地的土皇帝,而是再不想被人践踏、朝不保夕。”
崔常生一席话慷慨,加之其一贯以来所行大义,可见不似假意。
郭莳槐叹了一口气:“鄢胥称你们是谋逆篡权之众,可是我知道崔将军悲悯。你与鄢胥府衙之间本已定下要和谈,若不是麾下将领妻儿受制于人,原本是有商议的机会的!崔将军被人称作‘常胜王’,敌人闻之丧胆,又有慈悲心肠,能一呼百应,为何一定要战?”
“会盟之日确已定下,我等前来就是为了商定此盟约!可鄢胥之人违背在先:如你所知,他们抓走我堂弟怀胎十月的妻子,又迫我们攻城,这让会盟如何继续?况且若兄弟你所说为真,鄢胥城早有设伏,想将我们一网打尽,那么即使今日我退却,也只会换来他们往后变本加厉,不留生路!我们只有一战!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兄弟不必再劝。”常胜王摆摆手:“二位或许有所不知,今日攻城的指令,并非我堂弟崔常明授意。是我下的令。”
这时屏风后面传出剧烈的咳嗽,崔常生即刻站起来向里间走去:“宋姑娘,你如何了?!”
“我无碍。大王的事要紧,不必牵挂我……”
“她怎么会在此?!”
郭莳槐回过头,只见映辉见了鬼般,满眼恐惧:“她竟然还活着!”
这下郭莳槐也反应过来了!那个声音,正是来自追杀几人被迫躲入鄢胥之人!
“不好!他们是一伙的!映辉你先走!”
两人对了神色,映辉破窗而出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“到了!”
箱子盖被掀开,光线刺眼,邝野半用手遮挡,指缝之间露出珞珞那张笑眯眯的脸。
“你……你到底是谁?你知道我是谁吗?!”邝野感觉小姑娘的笑容越发瘆人:“你笑什么啊?这是哪?!”
“不是与公子说了吗?是我的主人要见你。你自己同意来的,为何还这么凶?”
“我是同意了……可是你也没说他要将我关起来、给我下毒、还将我运到这么个……这么个……这是哪啊?啊——唔!”
珞珞手快,一颗药丸顺着邝野的喉咙就滑了下去。
“这是解药。公子别怕。”
邝野双手捏着脖子,想将药给吐出来,珞珞以为他噎住了,连忙为他拍背顺气;奈何邝野四肢无力、挣扎不过,最后喘着粗气放弃抵抗,心想就算是毒药也彻底消化进去了。
四周一看,问道:“这里这么安静,其他人呢?”
这是一间废弃院子,院墙只剩基座;向内些是几展人高的竹架,架子上还剩些不知死去了多少年的枯枝;两人眼前是一所半废弃的二层小建筑,黑色的木门、木窗东倒西歪;蛛丝遍布的匾额上写了“什么”坊二字,可是年久看不见了。
“其他人?”女孩不解。
“对!你的同谋呢?”邝野努力站起来,跨出箱子,下了马车:“不然你个小姑娘怎么将我抬上箱子里的?难道你与尤龙一样,是个怪力之人?”
“不是我,是公子你自己走进箱子的。”
“算了,问你也是白问。”邝野知道就算问下去,她也会装傻充愣,摇摇头:“说吧,你主人是谁?怎么个见法?要问爷什么问题?”
“我主人是圣女;要见她,你得从这里走进……”
“等等!”邝野打断珞珞的话:“圣女?……九泽圣女?”
“是。”
圣女之名,四国之间多少有所流传,何况邝野毕竟是邝越侯的儿子,有所耳闻是自然:“是我所知,从没人见过的那个‘九泽圣女’?!”

“正是!”
“小姑娘,骗人也要有个尺度!”邝野说完弯起食指,一个暴栗落在珞珞脑袋上:“这种谎话骗骗别人罢了!想骗我?哼。”
“公子……打我?”小女孩头颈抽动两下,神情有些怪异。
这是亲手将许多人推上奈何桥的珞珞,是让许多人闻风丧胆的九泽圣女的走狗;是在奉器时让秦苍没有讨到半点好处,被中毒失明的陆歇打碎了蝉翼纸做的灯,最后被白羽用扇骨捆走的杀手。若是别人看见这般表情,便知这个长相孩子气的人就要失控杀人了,要么掉头赶快跑,若跑不掉就即刻自尽!至少不用受折磨。
可是邝野听完这句话,竟然走近了蹲下身,双手拉住了珞珞的胳膊:“真打疼了?……我不是故意的。哎,我不知道你是受谁唆使,又或谁雇你带我来此,但是鄢胥不安全,你若认识回家的路就快走吧!可千万别再回来了。”
珞珞听完歪了歪脖子,脸上面无表情,手里的蝉翼灯因为气息不稳闪烁了几下。
“难道他们不让你走?”邝野说完站起身,又上下看了看珞珞:“是不是有人威胁你必须让我进去?……什么丧心病狂的,连个孩子都不放过?”
一般来说,更多人会用“丧心病狂”来形容这个孩子本身。于是邝野拉住珞珞的手腕:“这样吧,你跟我一道进去。”
珞珞抬起头,睁大眼睛:“你带我见圣女?”
“是!你说是圣女,那就是。”
“我不能进去。我还……没有资格见圣女。”
“好了,我已经相信你了好不好?”邝野无奈:“也不知这是城内城外,但毕竟是鄢胥三都附近!不论你是受谁威胁,还是收了谁的好处,都不能一个人站在外面。我放心不下。”
“放心?”珞珞又朝另一侧偏了偏头:“那是什么意思?”
就算是粗线条如邝野也感觉到珞珞的异常,心中愈发愤愤:到底是什么人,竟让一个心智有缺憾的女孩冒险来做策应!
真不是人!
“珞珞,你别怕。若有什么我来跟你主人解释!”
“……怕?”
“嗯!别怕!”邝野对小姑娘点点头,掀开废弃酒肆外的枯蔓与蛛网,拉着她往里走,又见她仍提着灯:“天都亮了,将灯放在马车上吧。这里无人会偷的。”
“……可是天总会黑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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